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一太平洋影音公司录音师石海兵和北京电影学院讲师赖嘉宾谈音响的录音与原汁原味杨维中
时间∶2002年12月1日；地点∶广州白天鹅宾馆陶然厅一隅；人物∶石海兵–广州太平洋影音公司高级录音师（获清华大学“微波”系、星海音乐学院“理论”系双学士学位）、赖嘉宾–北京电影学院“录音制作” 特级讲师（获清华大学“物理”系、中央音乐学院“理论”系双学士学位）。
石海兵∶专业录音更注重声音的表现力,如打击乐器我既可以把一架定音鼓放在这间屋子里录出某种效果，也可以把它放在录音棚里录出另一种效果，而这完全有赖于录音师的审美取向，也就是说你想给大家一个什么样的东西，你希望欣赏者能进入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最近我录了一张《中国18把小提琴》，其中的所有演奏者都不是国内的顶尖级人物，但他们的整体配合意识很强从而表现出了一种群体的弦乐风格，这张唱片刚开始听未必会令人心动，但越往下听你会觉得里面越有东西。
发烧友对音响的“堂音”情有独钟，但这种“堂音”在制作上往往是越简单的东西越好表现，尤其是中国民族乐器的古筝、二胡之类。但你要处理好一个合唱就不那么简单了,搞了这么多年的录音，个人感觉难度最大的除了人声合唱之外就是钢琴了。钢琴的音域很宽其泛音也最丰富, 而且不同品牌钢琴的音色亦不尽一致,你录“斯坦威”的声音就一定要有“斯坦威”的味道，如果你把它录成了YAMAHA或者星海、珠江，那肯定就走味了。
1986年我在EMI公司考察时，曾经和一位英国录音师有过认真的交流，他也认为钢琴的录音难度很大, 而且他觉得爵士乐的录音也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因为不同流派的演奏、演唱风格都很有讲究，而绝不像有些人想象的只要把话筒往那一支就完事了。我在录音时，多只话筒的摆位得花上一周甚至十天的时间，最终的要求是每一只话筒从它点声源距离上所计算出来的数值都必须准确无误，因为不同的话筒都有着自己的特性。如录大鼓的话筒就必须具有耐声压级要求，而且低频无声染色。小军鼓的录音也许会宽松一些，但也要考虑话筒的摆位不能太近，除要考虑拾音峰值电平外还不能影响到演奏者的演奏。
打击乐器中吊钹的录音，百分之百地要首选小膜面的电容式话筒, 它录出来的音效会略带有一点点声染色，所以我一直认为发烧友津津乐道的“原汁原味”，应该理解成是音响器材对唱片录音的忠实还原程度，而并非是指原始声音的原汁原味。比如说录音时我可以用32bit，这样在升频时它的损耗就很小其衰减可以忽略不计，但如果你开头就用16bit去处理，那它本身的声音就会很粗糙。
中国的唱片录音风格也有南北两派之分，南派讲究弹性、细腻，北派则强调场面和质感。发烧友追求的“松香味”对于录音师来说是很容易的一件事，以至于连业余演奏者拉出来的曲子都可以弄得松香味十足。但过了头的松香味会令旋律干涩而不圆润,像闵惠芬这样老师级的演奏家，她绝对不是从头到尾都是松香味的，一首曲子最关键的还是它的音乐内涵表现。
录音制作是一个二次创作过程，一个素材交给你，看你怎么去表达它的思想性和音乐的律动性。《中国18把小提琴》我一共录了五个风格不同的版本，其中采用了模拟厅堂的延时反射手段，以避免因相位易出现梳状滤波而导致的泛音过滤及镶边效应。这张唱片主要是展现弦乐的群体美, 虽然实际演奏的只有18把小提琴, 但通过音乐合成及延时技术处理, 却能营造出几十把小提琴辉煌灿烂的群体效果。
从专业的角度评价一张唱片的水准首先是它的声象宽度和纵深感，而清晰度和纵深感又是一对相互制约的矛盾，也就是说声场越深亦相应越混浊，因为它会受到混响半径的制约，所以火候的把握至关重要。发烧友常用“泛音”一词来对音响的声音进行描述,但专业录音所说的泛音是指乐器本体的二次谐波和三次谐波，一般素质乐器的这种谐波会影响乐器本身的低音，因为乐器的箱体会因谐振而产生共振峰，所以录音师会特别注意共振峰值与低音频率二者之间会偏离多少，不过优质的乐器除泛音丰富之外其二次、三次谐波反而会有助于增强低音。
某些被发烧友冠以“松香味十足” 而叫好不绝的唱片录音，常常会被专业人士形容为“锯大树”,因为这种过滥的松香味会使得音乐中真正有风骨内涵的东西表现不出来。其实，所谓的松香味也就是演奏者运弓时的那一下子，虽稍纵即逝却十分出彩，你抓住那一瞬间去恰到好处地表现它就绝对没错。听《中国18把小提琴》第五曲的“秋来秋去”,有人会发现一段音乐中有“嘣”的那么一声，这是陈蓉晖在领奏时一根琴弦忽然松了，但她立马换到另一根弦上去了，由于掩饰地十分巧妙所以一般人将难以察觉。这次白天鹅音响唱片展，太平洋公司还推出了一张《弦情岁月》，这是一个索罗（指“华彩”–音乐术语）的独奏，其音乐的韵律发烧友评价不错, 当然演奏者用的琴也要比陈蓉晖使的那把好了许多。
很多录音师都不发烧，我也一样，所以很少去和发烧友交流,因为他们的声音评价主观因素太多, 但我们是讲求实实在在的东西，你圆的就是圆的，方的就是方的。一些被发烧友奉若神明的音响线材根本就不适合我们的设备，我们的要求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而十分严瑾的，麦克风传输过来的电平值很小而是以micro;为计量单位的，那你每一米的衰减量是多少？信噪比是多少？其噪声的干扰应该控制在多少以下为好？这些都是录音师所必须严格掌握的。
此外，一些发烧友很在意某唱片、某曲目、某分某秒钟的定音鼓低频如何如何，抑或蔡琴的《月光小夜曲》里能听到九声青蛙叫等等之类，但是这种钻牛角尖没有什么太大意思，因为它已经偏离了音乐欣赏的正常轨道而坠入了吹毛求疵的无聊怪圈。
赖嘉宾∶我从事的专业和课题是电影录音中的理论与技术，用发烧友的行话来说就是Hi–Fi与AV兼而有之吧。谈到音响的原汁原味，我的理解并不是指你听到音响放出来的声音就叫原汁原味，那绝对不是，因为通过麦克风录音和我们用耳朵直接去听到的原声完全是两码事。
“原汁原味”这种提法值得商榷，像小提琴你要定义它的原汁原味那太难了，你说是那根钢丝弦的声音叫原汁原味呢？还是琴码的传声叫原汁原味？或者是钢丝弦和琴腔的共同作用才叫原汁原味？事实上，声音的频率只要一出现就肯定会受到空气传动和周围环境的影响，因此也就没办法原汁原味了，况且每一个人的耳廓都长得不一样，那怎么可能会反映到脑电波里的接收信号都是一致的呢？
如果你说小提琴的泛音很丰富或者木质乐器的味道很浓，那这还讲得通，因为你起码找到了一个基准点而对它的声音作了一个大致的规范描述。其实就乐器的音质来说，它的动态和频响两项指标才是最重要的，而它在不同的空间里会有不同的深度感表现。
发烧友评价音响器材时，“泛音”一词的使用频率较高, 但“泛音”是什么呢？理论上来说,泛音是指乐器的倍频与基频之间的比例关系，而所有的倍频都可以被称之为“泛音”。钢琴为什么好听？就是因为它的泛音很丰富而达到了13个，而黑管（单簧管）每个声音出来的泛音只有7个。而乐器在演奏中的“泛音”则是一种演奏技巧的纯音，它是比原基音至少高了一个8度的倍频音，所以说演奏“泛音”和乐器“泛音”的概念是不一样的。
麦克风的拾音和照像机镜头的拍照很相似，人们平时观察事物是用肉眼，但如果你用放大镜或望远镜来看其结果是不一样的,所以就音响的重放而言我认为没有所谓原汁原味而只有更好或者更贴近。比如说在砸玻璃的时候，你不大可能将耳朵凑近贴到地板上去听吧，你至少要在一米之外来感觉它，我们从唱片里听到玻璃碎裂的声音是从它的接触点上录回来的，而且你还要考虑用什么样的麦克风才能达到最逼真的效果。由于电影录音必须同步配合画面的镜头，因此人们往往更注重声音的动态表现，所以从录音技术来讲是没有原汁原味之说的, 而只有如何最好和最具有感染力地去表现它。
我觉得发烧友听音响时，应尽可能地在脑海里去构筑一幅音乐的画面，其实录音师在录音时也是需要构思音乐画面的，日本的一本专业录音教材便针对录音师在完成录音合成时，如何将声音的画面及数字定位而作了详尽的描述。录音师制造出来的声音效果，是要表现出一幅流动的音乐画面，它的基本位置在那儿固定摆着但旋律的律动性却是时刻变化而鲜活无比的。
前面石老师提到的蔡琴《月光小夜曲》，我也曾经用皇冠的CD、放大器加EV音箱听过这首歌曲，应该说这张CD碟的背景音乐的确录得挺棒，而且技巧手法的沿用与电影的录音手段甚为相似, 它强调音乐氛围的营造和空间感因而具有很强的随机性。也就是说录音师将音乐的色彩定了一个基调，然后让旋律在其之下构织出一幅整体的画面。采用好的音响器材来播放此曲，并不是说它就能让我们听到青蛙到底叫了多少声，而是它能将音乐所要表达的那种意境完美地展现出来。
对于录音师而言，最基本要掌握的是EQ、混响、动态，只有具备了这三点那么其它的东西都可以派生出来。当然，录音制作不管采取什么技术手段，最终的效果还是取决于录音师本人对声音的审美取向, 而这其中还有个基本点的问题，也就是说好的录音必须首先建在频响、动态、深度三大指标要素的优秀之上，然后再去进行二次创作的自由发挥。这就像是一场考试，大家都过了基本功的90分，都么剩下那10分的空间就看你个人怎么去把握了, 如果你连最基本的录音电平都已经过了头，那么录出来的东西就毫无意义了。
{:4_247:}为人处世无规矩不成方圆，录音艺术也是如此！谢谢杨老师的好分享！ 三皈依 发表于 2012-4-16 21:02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为人处世无规矩不成方圆，录音艺术也是如此！谢谢杨老师的好分享！
谢三皈依版主鼓励，十年前的老文章。{:4_214:} 音乐还原也是一门艺术{:4_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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